第(1/3)页 招娣怀里那一堆大饼散在大黄土上,沾了灰。 她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半个发霉变形的窝窝头。 小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,那双原本极亮的眸子此刻暗沉沉的。 她听不懂什么烂树根,也不明白什么叫花肥。 但她听懂那三个字。 剁碎了。 “三爷。”招娣往前挪了一小步:“您骗我吧?大姐姐没死,大姐姐在享福。” 她努力挤脸上的肉,想做一个讨好的笑,可面皮僵硬,只扯动了嘴角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就是不掉下来。 “大姐姐要是没了,我就去不了府里,我就没法攒馒头给弟弟吃……” 招娣絮絮叨叨,不知道是在跟孔三爷商量,还是在求自己那点可怜的念想: “您骗骗我,您就说大姐姐在后厨烧火。” 孔三爷靠在老槐树干上,身上那件绸缎成了破布条。 刚才被军汉踩在泥里的屈辱,此刻看着这小丫头的绝望,竟然诡异地消散。 拿捏这些泥腿子的命,比在翠红楼听曲儿还要痛快。 “骗你?” 孔三爷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: “爷从来不骗畜生。你那姐姐骨头硬,进府第一天就不听话,还敢咬伤公爷的手。公爷仁慈,没让她死太快。” 他伸出胖手,指了指自己的脚踝,语气阴然:“先挑大筋,再扔进石磨盘……啧,那动静,后院牡丹花都艳了三分。” “够了!!” 这一声嘶吼不像是人嗓子里出来的。 刘老汉还趴在地上,刚才他还在磕头,还在求主子开恩。 现在他慢慢抬起头。 那张满是沟壑的老脸扭曲成了一团废纸。 老眼浑浊,那点卑微讨好的光灭了个干净,剩下一片让人看不懂的黑洞。 “三爷……”刘老汉嗓音带着无尽的绝望:“盼娣那年走才十三啊……她给您磕头,说一定伺候好主子……她听话啊……” “听话?”孔三爷冷笑,牵动了脸上的伤:“听话就该让公爷玩个尽兴!敢反抗就是不敬圣人!就是大逆不道!” 刘老汉没接话。 他撑着那两条枯柴一样的胳膊,颤巍巍往起爬。 “爹!”刘大抱着断腿惊恐大喊,“爹你干啥!那是三爷!” “三爷?”刘老汉怪笑一声,“那是吃人的鬼。” 他转过身,视线扫过周围那些把头埋在裤裆里的村民。 “都听着没?咱闺女,是花肥。” “咱交的租子,是买命钱。” “咱跪了一辈子,跪出个啥?” 孔三爷心里咯噔一下。 这眼神不对。 不是那种见了主家就哆嗦的眼神,这眼神像那年大旱,他在野地里碰见那群饿红眼的野狗。 “你想干什么!”孔三爷厉喝,试图摆出孔府管事的威风: “刘老汉!你要造反吗!信不信我让县太爷灭你九族!” “九族?” 刘老汉嘴里嚼着这两个字。 他看看断腿的儿子,看看丢了魂的孙女,又看看自己这双抠了一辈子土满是黑泥的手。 “哪还有九族……”刘老汉惨笑:“没了……盼娣没了,老婆子病死……都没了……” 他弯下腰。 地上有块沾血的尖石头,是刚才百户砸断家丁腿时崩飞的。 “你……你别过来!” 孔三爷慌神了,身子往后缩,那条断腿在地上拖行: “我是孔家人!我是圣人之后!你敢动我,天打雷劈!死后下十八层地狱!” “地狱?” 招娣抬起头,眼里一片死寂。 “三爷,地狱里有白馒头吃吗?” 孔三爷一愣。 第(1/3)页